第60章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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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剛頭伏, 天氣沒有那麽炎熱，晴雲碧樹，花香鳥語, 正是出游的好時候。
太後前些日子身體有些違和, 總覺得氣悶, 待好了些便帶著秀女們搬去了郊外的暢春園小住。
這暢春園就連高貴妃都沒有來過, 阿沅、荀蕙等人更是頭一次來, 玉亭飛閣, 繡闥雕甍, 眾人不免雀躍，在太後的屁.股後面像一群小鳥，嘰嘰喳喳的，一刻不得閑。
有這麽一群活潑的女孩子, 太後的精神好多了，笑盈盈地跟著她們取樂玩笑，和樂融融。
高妍看太後高興, 湊到她跟前來賣乖，說道：“托太後的福，臣女們才有幸得見如斯美景, 謝過老祖宗。”
她儼然一副領頭的樣子帶大家謝恩，周瑩瑩不服氣地撇撇嘴, 心裏暗罵：馬屁精。
太後呵呵一笑：“這可不是哀家的恩典，是皇上的孝心，皇上看哀家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提議哀家帶著你們出來避暑散心, 說人一熱鬧，沒準就好了, 沒想到還真被他說中了，哈哈哈。”
這次周瑩瑩搶在高妍牽頭，大呼一聲：“聖上英明，能讓太後開懷，是臣女們的福氣。”
這下子，阿沅又要跟著再拜了拜，悄悄捶了捶膝蓋和後腰。
她的小日子今天剛走，身子還有些疲軟，不過比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那天才回了靜芳齋換了衣裳，等出來的時候，就發現廳裏多了一個眼生的匣子。
阿沅打開來一看，裏面是熟悉的膏藥，還有個可以帶在肚子上的藥包，她聞了聞味道，便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曾經在王府，她有次肚子疼得不行，就用的這個藥。
東西是誰送來的，不言而喻。
阿沅本不想用，怎奈傍晚小日子果然如期而至，再加上落水這一遭，實在是太難捱了，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自己過不去，最後還是用了。
只是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誰送進來的，是身邊服侍的人，還是子影這些暗衛翻進來的？
阿沅正胡思亂想著，只聽得一聲尖細的嗓音高喊：“皇上駕到。”
只見一抹明黃的身影從甬道旁拐了出來，身後跟著舉著重蓮頂花紋寶蓋的，撐孔雀障扇的…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這陣仗不作他想。
阿沅連人的臉都沒看清，又跟著眾人一起低頭跪拜下去，齊聲高喝：“參見皇上。”
太後又驚又喜：“皇上怎麽來了？”
雖然說這次選秀最後的人選是要皇上過目，可是這也太早了吧，該避嫌還是該避嫌，就連大公主一直吵著要來都被太後拒絕了呢。
梁帝大大方方地從一個個如花朵般嬌艷的秀女間穿過，來到太後身邊：“這是當初太.祖為了避喧理政建的園子，朕也想效仿先人，順便來陪伴太後，太後不會趕朕吧？”
知子莫若母，他這話幾分真幾分假，太後心裏有數，只是看他難得心情好，不願拂了他的興致，反正三個孫子的人選早就定下來了，其他人怎麽樣太後也不怎麽在意，便笑著道：“皇上願意來，哀家求之不得呢，只是別嚇壞了孩子們，她們和咱們家的孩子不同，都是家裏捧在手心裏的寶貝，膽子小。”
皇後哈哈一笑：“母後把朕也說得太可怕了。”
他剛剛沒叫起，秀女們自然不敢動，再加上這會兒梁帝有意將目光投註下來，到底是龍威不可小覷，有那世面見得不多的，或者家教不嚴的，亦或者性情跳脫的，此時身形已經開始不穩，在人群裏顯出了原形。
太後心裏默默將這幾個人記在心裏，這還沒怎麽著呢，就怕成這樣，不適合留在宮裏。
顏聽姝在阿沅身旁跪得很穩，她以前雖然見過幾次梁帝，但都是遠遠，也不甚在意，這次不同了，她便大膽偷偷拿眼去瞧梁帝。
能生出郁望舒這幾個美男子的梁帝無疑是英俊的，雖然上了年紀，臉上略顯深刻的皺紋也讓他看上去有些愁苦之色，但歲月的沈澱以及天子的威儀，讓他顯出了一種郁望舒等人沒有的沈穩威嚴，尤其那雙高貴又略帶憂郁的眼睛，越看越迷人，和顏聽姝心裏一直以為的“糟老頭子”很是有些差距。
而他那一身與生俱來、令人從心底感到懼怕的氣度，更是震懾四方，唯我獨尊。
這樣的男人對於任何年紀的女人來說，毫無疑問都是具有魅力的，顏聽姝心裏害怕，更多的卻是一種激動。
梁帝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竟然擡腳朝她的方向走來。
來了，他要做什麽？！
隨著那雙明黃墜珠的靴子一步一步靠近，顏聽姝越來越激動，那是少女心裏對於征服成熟男人的躍躍欲試，是下位者想要挑戰上位者的興奮……
她纖細的雙腿竟然控制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引起了阿沅和太後的註意。
一看是她，太後眉心一動：不應該啊。
太後的微表情被顏聽姝敏銳的捕捉到了，心道不好，不能在這個時候給太後留下不好的印象，情急之下，她用手偷偷扯了一下離她最近的齊大小姐的裙子。
“哎喲！”齊小姐本就是強弩之末，被這麽一扯頓時失了重心，就往顏聽姝這邊倒過來。
顏聽姝早有準備，腰肢向後一讓，齊小姐就越過她撲向了毫無防備的阿沅。
阿沅腰本就酸，一直要硬撐，現在被這突如其來一撲，自然就被帶著往另外一邊倒，眼瞅就要摔地上，結果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半途就有人牢牢地托住她的手肘，隨著黃影一閃，馥郁的龍涎香撲鼻而來，她鼻尖幾乎蹭著對方胸前的錦繡團龍。
齊小姐“啪嘰”摔在地上的同時，梁帝已然拉起了阿沅，他的手抓得很牢，十足的保護架勢卻又帶著一種不容逃脫的壓迫感，似曾相識的氣魄令阿沅略感不適。
“多謝陛下，臣女失儀了。”
她借著行禮，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
梁帝卻沒有放開，甚至反向用力將她拉近身前，阻止了她的下拜。
這樣的距離並不合適，太後眼裏露出不讚同的神色，其他秀女雖然非常好奇，但不敢失了分寸，低著頭恨不得眼睛飛出眼眶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而梁帝則毫不避嫌地仔細打量了阿沅一番，她打扮得很是簡雅，一身藕荷染煙色的墜珠軟綢長衫，領口繡著雅致的鳶尾花，通身不戴首飾，垂下的眼簾是一抹溫婉又淡雅的弧度。
但是待她擡眸時，那雙靈動的桃花眸嬌波漣漣，肌理細膩，雅態閑淑，酥融香透肉，就連見多識廣的梁帝也不禁發自內心地讚嘆：“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顏家有女，果然名不虛傳。”說完，他還慈愛地拍了拍阿沅的肩膀，“朕可嚇著你了？”
這般舉動，這般說辭！
阿沅只覺得肩頭一片火辣，內心說不上來的t別扭卻又不能露出來本分，只把眼一搭，頸子一個勁兒往下垂：“陛下謬讚，臣女當不起。”
“你若當不起，朕看這群人裏也沒人當得起了。”
此言一說，先不說其他秀女心裏怎麽想，太後先多看了梁帝兩眼，渾濁的目光裏顯露出與年紀不相符的敏銳。
顏聽姝錯愕地仰起頭，尊貴無比的男人僅在咫尺，為什麽他只看著阿沅一人，連分給其他人一點點的意思都沒有……
她就在旁邊，那一刻顏聽姝的心裏有什麽東西在崩塌。
“陛下贖罪，臣、臣女是被人陷害的。”摔在她們腳邊的齊小姐已經爬了起來，驚慌失措地指向顏聽姝，聲音因為緊張幹澀又暗啞，“是她！”
她只說了兩個字，梁帝就眉心一攏。
言公公見狀，拂塵在空中劃了半個圈，淡淡地道：“齊侍郎之女殿前失儀，來人，將她帶出去吧。”
這就是要把人攆走了？！
秀女們內心驚愕，更是大氣都不敢出，要是就這麽攆出去，名聲就徹底完了，今後再也沒有好人家來求娶了。
“我不走！”齊小姐先反應過來之後，大叫一聲就要撲過來去抱住梁帝的大腿，“陛下，聽臣女說完啊，臣女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冤...唔！”
言公公沒想到她如此大膽，竟然敢撲過來，忙叫了人來，一個堵嘴，兩個壓肩，眨眼的功夫就把齊小姐制服了。
“快帶下去！”
言公公側身擋住不堪的一幕—齊小姐跟過年的豬一樣掙動不休，太監暗裏下了狠手，她的肩周頓時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因為嘴被堵著，她只叫出悶悶的一聲，然後兩眼一翻，疼暈了過去。
她就像個破布被這麽拖了下去，一只紅石榴花緞鞋還從腳上掉了下來，就這麽明晃晃地留在地上，那雙雪白的襪子在地上留下一道明顯的痕跡。
秀女們看著那只繡鞋，大氣都不敢出。
梁帝終於松開了阿沅，聲音放輕了少許，帶有幾分關懷撫慰之意：“嚇壞了吧？”
剛剛他才毀了一個少女的一聲，這會兒子又這般溫柔體貼，一股寒意爬上了阿沅的背脊，被這個男人碰過的地方起了一片戰栗，她只恨不得回去馬上沐浴，把他留下的痕跡徹底清洗幹凈。
阿沅強忍著，面上盡量裝得平和，低眉斂目道：“沒有，謝聖上。”
他們已經站了許久了，可是梁帝一直沒有叫其他秀女起來，太後也只這麽看著，也沒有提醒的意思，阿沅已經感受到眾人若有若無的眼刀，如芒刺在背，大大的眼睛從眼簾下瞄向梁帝，嘴唇微微翕動，似有難言之隱。
在阿沅下決心開口前，梁帝微微一笑，袖子一甩：“都起來吧。”
眾人這才敢起身，饒是荀蕙等人蹲了這半天，腳也麻了，起來的時候不免費了些力氣。
梁帝也不看其他人，背過手徑直回到太後：“是朕擾了太後的雅興。”
太後神色如常，笑得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如梁帝一同話家常：“皇上能來陪哀家，哀家高興還來不及了，何談擾了雅興。”
“那朕今日可要多陪一陪太後了。”
“那自然是好。”
梁帝果真留下來，陪太後逛了大半個園子才離去，後面他沒有再關註阿沅，但阿沅經過此事之後，一直心神不寧，幾次魂不守舍差點走丟了，多虧荀蕙把她拉回來。
太後腳程有限，逛了大半天也夠了，梁帝便送太後回宮才離去。
太後在暢春園一直都住在西苑的凝春堂，這次就把阿沅她們都安排在凝春堂後面的蕊珠院住下。
相比皇宮，這裏的建築不刻意追求宏偉大氣，以精巧雅致為主，多為小式卷棚瓦頂，不施彩繪，庭院內更是以自然景觀為主，廊廡旁遍植四君子，隨處可見的虎皮石，隨意堆砌，自成格局。
阿沅的房間在瑞珠院相對僻靜的一處所在，白石臺階，藤蘿掩映。她很喜歡這裏，宮女們在裏面安置她的箱籠，她便出來，坐在池邊的石凳上歇會兒，餵餵魚。
可惜有人不請自來，池面倒映出兩道苗條秀麗的身影，一紅一黃，分別是周瑩瑩和高妍，相攜而來。
如今她們兩個風頭正盛，更是鉚足了盡頭刻意裝扮，周瑩瑩穿的是紅艷的絲緞對襟長衣，襟口繡著繁覆的金蝶，配了粉色纏枝花，下面一條百褶織金裙，富貴華麗。
她旁邊的高妍也不逞多讓，一身鵝黃輕羅長裙，雖然沒有周瑩瑩那般繁覆的繡樣，但她胸前的青紗抹胸恰到好處地把雪白的肌膚、曼妙的身材徹底襯托出來，這般傲人的曲線就是最好的裝扮，再加上她著重在發飾上下了功夫，頭上的攢心髻上配以蜜蠟珍珠的發飾，走動間意韻珊珊，風姿裊娜。
跟她們兩個一對比，阿沅簡直素得沒法看了。她揉了揉眉心，把乘著魚食的西番花銀圓盒放在一邊，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就準備離開。
狹路相逢準沒好事。
可她們豈容她離開，周瑩瑩率先發難，叉著腰道：“顏大小姐果然不一般，都說放長線釣大魚，怪不得大公主上次誇姐姐最會抓魚。”
高妍在另外一邊陰陽怪氣地接話，微微一歪頭，頭上叮當作響：“可惜大公主沒來，要是見著今天這一出，也不知道心裏怎麽想，往日的好姐姐怕是以後連稱呼就要差了輩分咯。”
太後不許大公主經常來找她們玩，而且最近顏璟然被調去了西山大營，大公主現在心思就是找各種理由去那邊偶遇佳人，根本顧不上阿沅。
高妍這話說得直白嗓音又亮，一時間在亭子裏散步的，在游廊下打鬧的，池子對面為了分房起口角的，都停下了動作，一雙雙眼睛往阿沅身上轉。
梁帝剛剛的舉動實在是太明顯了，大家基本想得和高妍都一樣。
在隔壁房間收拾東西的顏聽姝聞言也放下了手裏的匣子，透過她的房間半開的窗扉正巧能看見阿沅的側臉。
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姐姐可真美啊，芙蓉繡面，嫣然一顧，襯得人間顏色皆如塵土。
而且，越是被人刁難，就越能突顯她的美。
那是一種不懼風雨，與婉媚外表截然不同的堅韌之美，似乎別人越想看她落魄，越想讓她出醜，她就越能展現自己的美麗。
就像現在，即使在烈焰般的周、高二人面前，她一身簡樸素雅衣裳卻絲毫沒被蓋住任何風頭，反而愈發突顯得悠然自得，天然靈秀，只在盈盈一擡眸間，那雙茶眸裏流出的光彩便足以將高妍和周瑩瑩的刻意襯托得如胭脂俗粉一般。
真想讓人毀了她！
顏聽姝收攏手指，掌心的荷包被擠得鼓囊囊的。
這邊阿沅旋身，藕荷色的裙擺如初綻放的荷花，嫵媚的茶眸折射出繽紛的冷光，看起來艷極冷極，竟然令人不敢直視。
周瑩瑩和高妍竟然同時後退了兩步。
阿沅冷笑一聲：“大公主怎麽想我不知道，我卻知道你們是怕了。”
“我怕什麽！” 高妍憤恨地上前一步，恨不得在她嬌美動人的臉上戳出兩個洞來，看看她還能不能仗著這張臉有恃無恐！
“怕我如你所想，跟大公主，哦，不，跟你們差了輩分。”阿沅幹脆把話挑明了，她們想來嘲笑欺辱她，就先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就算讓你們兩個得償心願又如何？剛剛齊小姐的下場你們也都看見了，若真的擔心有那麽一天，以後就最好別來惹我！”阿沅拿出高貴妃對人的那股矜傲勁兒，揚起小巧尖利的下巴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硬是插入周瑩瑩和高妍的中間，皓腕輕擡，一左一右搭在她們的肩頭，指骨用力，如老鷹抓小雞似地扣住了她們的肩膀，“做事之前想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承擔後果，不然小心到時候被攆回家去，最終是為她人做嫁衣裳！”
高妍和周瑩瑩驚懼之下，竟然沒法還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施施然沿著廊下回到自己屋子，當著眾人的面，冷然回眸睥睨半圈，讓宮女把房門給掩上了。
“瞧、瞧把她給傲的，還、還真當自己要成娘娘了似的！”
好半天高妍才找回舌頭，可惜這舌頭有些發麻，說話有些結巴。
周瑩瑩也彎了彎僵直的脖頸：“就是的……也不瞧瞧自己的樣兒，真、真當我們怕了你！”
可惜與之前不同，今日無人再敢搭腔，畢竟那位可是得了皇上的青睞，先不論以後，反正眼下是沒人再敢惹阿沅了。t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顏聽姝嘴角掛著嘲諷的笑，有本事就別等阿沅回屋了再說這話啊，還真是兩只跳梁小醜。
只是這笑沒掛多久，就挫敗地耷拉了下來，顏聽姝垂下眼簾，慢慢地松開手，若有所思地盯著掌心裏的荷包，為他人作嫁衣裳嗎……
~
掌燈時分，太後照例賞了幾樣菜過來，在皇宮裏也時常這樣，一般荀蕙得的次數最多，其次就是周瑩瑩，再後面就是高妍，雖然只是一盤菜，卻是非比尋常的意味。
這次，荀蕙得櫻桃肉一品，周瑩瑩得鴨子一品，高妍是鴨羹一品，就在大家以為這就完了的時候，傳菜嬤嬤忽然宣布還有阿沅的份，這還是她入宮這麽久，頭次得太後的賞。
雖然只是一盤糖餑餑，明顯比其他三人差了一個檔次，但嬤嬤卻說了一句“這是皇上最愛吃的”，一下子就讓阿沅徹底沒了胃口。
看見左鄰右舍羨慕又嫉妒的目光，阿沅可真想把這四個小小餑餑分了，誰愛吃誰吃去，她怕噎死。
結果嬤嬤剛下去，言公公就喜笑顏開地帶著四個小太監，捧著高高的食盒來了，是梁帝擔心阿沅今日受驚，特意賞了她一桌菜肴。
小太監們手腳麻利地給阿沅單獨搭了一張桌子，把一盤盤還冒著熱氣的菜端了上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阿沅不光要受，還要心懷感激地在言公公充滿鼓勵的目光下用完每一道菜。
直到她把菜全都吃幹凈了，言公公才讓人收拾東西：“顏大小姐用得好，雜家回去也好跟聖上交代。時辰不早了，顏大小姐好好歇息，雜家先告退了。”
歇息個屁，她現在肚子都要炸了，好不好！
阿沅撐著桌子就要起來送送言公公，對方異常地客氣地弓腰，抖著手裏的拂塵連連作揖：“顏大小姐太客氣了，留步，千萬留步。”
不，她想走走！
阿沅實在不敢說話，感覺東西就在嗓子眼，一張嘴就要吐出來，可言公公的態度簡直卑躬屈膝到令人發指，她也只能笑笑作罷，拖著沈重的身軀，在四周嫉妒、鄙視、羨慕的目光中，目送言公公遠去。
然後她臉上掛上怡然的微笑，對那些抻長了脖子、瞪圓了眼睛的人優雅地點點頭，轉身回去，把門帶上了。
“可真了不起，她可是得了慢慢一桌子菜啊！”“沒看人家都不屑於跟咱們吃飯了嘛，這事可還八字沒一撇呢。”“怎麽沒有，你還記不記春日宴後皇上可就賞賜了不少東西，那會兒宮裏就有傳言說要立她為妃呢。”
高妍和周瑩瑩正為了今天白天的事不高興，聽見大家的話更是拉下了臉，高妍看了看旁邊安靜用飯的荀蕙，譏笑道：“荀姐姐和顏大小姐情同姐妹，不知道如今作何感想啊？”
荀蕙“啪”地放下銀箸，用雪白的絲帕揩了揩嘴角，正眼都沒給高妍一個：“我累了，先回房了。”
她向來待人親切，從不拿架子，今日這般可謂是難得一見。
高妍只當她是站在阿沅那邊的，氣得差點扯爛了裙子，但她畏於荀蕙的身份不敢造次，內心惡毒地詛咒：哼，不就以為自己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了嘛，小心嫁過去就當了寡婦！
她卻沒看見荀蕙走出房門之後，眼神空洞得可怕，蜜合色紗衫廣袖下的她瘦得有些多，空蕩蕩得毫無份量。
當路過阿沅的房間時，荀蕙的腳步稍稍停了下來，紗袖下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是想敲門，可最終還是什麽都不做，如一縷輕煙，安靜地飄走了。
她不知道，屋內的阿沅正抱著痰盂跟那兒吐呢，對外面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梁帝現在是巴不得把她推到風口浪尖啊，這和父親說的過走場完全不一樣，一想到梁帝關切的口吻，還有碰過肩膀的溫膩觸感……
嘔！
阿沅沒忍住，又吐了幾口酸水，她喝了杯茶，按下肚子裏火燒火燎的感覺，不管梁帝到底要做什麽，她現在必須得做點什麽自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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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頭伏, 天氣沒有那麽炎熱，晴雲碧樹，花香鳥語, 正是出游的好時候。
太後前些日子身體有些違和, 總覺得氣悶, 待好了些便帶著秀女們搬去了郊外的暢春園小住。
這暢春園就連高貴妃都沒有來過, 阿沅、荀蕙等人更是頭一次來, 玉亭飛閣, 繡闥雕甍, 眾人不免雀躍，在太後的屁.股後面像一群小鳥，嘰嘰喳喳的，一刻不得閑。
有這麽一群活潑的女孩子, 太後的精神好多了，笑盈盈地跟著她們取樂玩笑，和樂融融。
高妍看太後高興, 湊到她跟前來賣乖，說道：“托太後的福，臣女們才有幸得見如斯美景, 謝過老祖宗。”
她儼然一副領頭的樣子帶大家謝恩，周瑩瑩不服氣地撇撇嘴, 心裏暗罵：馬屁精。
太後呵呵一笑：“這可不是哀家的恩典，是皇上的孝心，皇上看哀家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提議哀家帶著你們出來避暑散心, 說人一熱鬧，沒準就好了, 沒想到還真被他說中了，哈哈哈。”
這次周瑩瑩搶在高妍牽頭，大呼一聲：“聖上英明，能讓太後開懷，是臣女們的福氣。”
這下子，阿沅又要跟著再拜了拜，悄悄捶了捶膝蓋和後腰。
她的小日子今天剛走，身子還有些疲軟，不過比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那天才回了靜芳齋換了衣裳，等出來的時候，就發現廳裏多了一個眼生的匣子。
阿沅打開來一看，裏面是熟悉的膏藥，還有個可以帶在肚子上的藥包，她聞了聞味道，便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曾經在王府，她有次肚子疼得不行，就用的這個藥。
東西是誰送來的，不言而喻。
阿沅本不想用，怎奈傍晚小日子果然如期而至，再加上落水這一遭，實在是太難捱了，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自己過不去，最後還是用了。
只是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誰送進來的，是身邊服侍的人，還是子影這些暗衛翻進來的？
阿沅正胡思亂想著，只聽得一聲尖細的嗓音高喊：“皇上駕到。”
只見一抹明黃的身影從甬道旁拐了出來，身後跟著舉著重蓮頂花紋寶蓋的，撐孔雀障扇的…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這陣仗不作他想。
阿沅連人的臉都沒看清，又跟著眾人一起低頭跪拜下去，齊聲高喝：“參見皇上。”
太後又驚又喜：“皇上怎麽來了？”
雖然說這次選秀最後的人選是要皇上過目，可是這也太早了吧，該避嫌還是該避嫌，就連大公主一直吵著要來都被太後拒絕了呢。
梁帝大大方方地從一個個如花朵般嬌艷的秀女間穿過，來到太後身邊：“這是當初太.祖為了避喧理政建的園子，朕也想效仿先人，順便來陪伴太後，太後不會趕朕吧？”
知子莫若母，他這話幾分真幾分假，太後心裏有數，只是看他難得心情好，不願拂了他的興致，反正三個孫子的人選早就定下來了，其他人怎麽樣太後也不怎麽在意，便笑著道：“皇上願意來，哀家求之不得呢，只是別嚇壞了孩子們，她們和咱們家的孩子不同，都是家裏捧在手心裏的寶貝，膽子小。”
皇後哈哈一笑：“母後把朕也說得太可怕了。”
他剛剛沒叫起，秀女們自然不敢動，再加上這會兒梁帝有意將目光投註下來，到底是龍威不可小覷，有那世面見得不多的，或者家教不嚴的，亦或者性情跳脫的，此時身形已經開始不穩，在人群裏顯出了原形。
太後心裏默默將這幾個人記在心裏，這還沒怎麽著呢，就怕成這樣，不適合留在宮裏。
顏聽姝在阿沅身旁跪得很穩，她以前雖然見過幾次梁帝，但都是遠遠，也不甚在意，這次不同了，她便大膽偷偷拿眼去瞧梁帝。
能生出郁望舒這幾個美男子的梁帝無疑是英俊的，雖然上了年紀，臉上略顯深刻的皺紋也讓他看上去有些愁苦之色，但歲月的沈澱以及天子的威儀，讓他顯出了一種郁望舒等人沒有的沈穩威嚴，尤其那雙高貴又略帶憂郁的眼睛，越看越迷人，和顏聽姝心裏一直以為的“糟老頭子”很是有些差距。
而他那一身與生俱來、令人從心底感到懼怕的氣度，更是震懾四方，唯我獨尊。
這樣的男人對於任何年紀的女人來說，毫無疑問都是具有魅力的，顏聽姝心裏害怕，更多的卻是一種激動。
梁帝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竟然擡腳朝她的方向走來。
來了，他要做什麽？！
隨著那雙明黃墜珠的靴子一步一步靠近，顏聽姝越來越激動，那是少女心裏對於征服成熟男人的躍躍欲試，是下位者想要挑戰上位者的興奮……
她纖細的雙腿竟然控制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引起了阿沅和太後的註意。
一看是她，太後眉心一動：不應該啊。
太後的微表情被顏聽姝敏銳的捕捉到了，心道不好，不能在這個時候給太後留下不好的印象，情急之下，她用手偷偷扯了一下離她最近的齊大小姐的裙子。
“哎喲！”齊小姐本就是強弩之末，被這麽一扯頓時失了重心，就往顏聽姝這邊倒過來。
顏聽姝早有準備，腰肢向後一讓，齊小姐就越過她撲向了毫無防備的阿沅。
阿沅腰本就酸，一直要硬撐，現在被這突如其來一撲，自然就被帶著往另外一邊倒，眼瞅就要摔地上，結果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半途就有人牢牢地托住她的手肘，隨著黃影一閃，馥郁的龍涎香撲鼻而來，她鼻尖幾乎蹭著對方胸前的錦繡團龍。
齊小姐“啪嘰”摔在地上的同時，梁帝已然拉起了阿沅，他的手抓得很牢，十足的保護架勢卻又帶著一種不容逃脫的壓迫感，似曾相識的氣魄令阿沅略感不適。
“多謝陛下，臣女失儀了。”
她借著行禮，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
梁帝卻沒有放開，甚至反向用力將她拉近身前，阻止了她的下拜。
這樣的距離並不合適，太後眼裏露出不讚同的神色，其他秀女雖然非常好奇，但不敢失了分寸，低著頭恨不得眼睛飛出眼眶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而梁帝則毫不避嫌地仔細打量了阿沅一番，她打扮得很是簡雅，一身藕荷染煙色的墜珠軟綢長衫，領口繡著雅致的鳶尾花，通身不戴首飾，垂下的眼簾是一抹溫婉又淡雅的弧度。
但是待她擡眸時，那雙靈動的桃花眸嬌波漣漣，肌理細膩，雅態閑淑，酥融香透肉，就連見多識廣的梁帝也不禁發自內心地讚嘆：“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顏家有女，果然名不虛傳。”說完，他還慈愛地拍了拍阿沅的肩膀，“朕可嚇著你了？”
這般舉動，這般說辭！
阿沅只覺得肩頭一片火辣，內心說不上來的t別扭卻又不能露出來本分，只把眼一搭，頸子一個勁兒往下垂：“陛下謬讚，臣女當不起。”
“你若當不起，朕看這群人裏也沒人當得起了。”
此言一說，先不說其他秀女心裏怎麽想，太後先多看了梁帝兩眼，渾濁的目光裏顯露出與年紀不相符的敏銳。
顏聽姝錯愕地仰起頭，尊貴無比的男人僅在咫尺，為什麽他只看著阿沅一人，連分給其他人一點點的意思都沒有……
她就在旁邊，那一刻顏聽姝的心裏有什麽東西在崩塌。
“陛下贖罪，臣、臣女是被人陷害的。”摔在她們腳邊的齊小姐已經爬了起來，驚慌失措地指向顏聽姝，聲音因為緊張幹澀又暗啞，“是她！”
她只說了兩個字，梁帝就眉心一攏。
言公公見狀，拂塵在空中劃了半個圈，淡淡地道：“齊侍郎之女殿前失儀，來人，將她帶出去吧。”
這就是要把人攆走了？！
秀女們內心驚愕，更是大氣都不敢出，要是就這麽攆出去，名聲就徹底完了，今後再也沒有好人家來求娶了。
“我不走！”齊小姐先反應過來之後，大叫一聲就要撲過來去抱住梁帝的大腿，“陛下，聽臣女說完啊，臣女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冤...唔！”
言公公沒想到她如此大膽，竟然敢撲過來，忙叫了人來，一個堵嘴，兩個壓肩，眨眼的功夫就把齊小姐制服了。
“快帶下去！”
言公公側身擋住不堪的一幕—齊小姐跟過年的豬一樣掙動不休，太監暗裏下了狠手，她的肩周頓時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因為嘴被堵著，她只叫出悶悶的一聲，然後兩眼一翻，疼暈了過去。
她就像個破布被這麽拖了下去，一只紅石榴花緞鞋還從腳上掉了下來，就這麽明晃晃地留在地上，那雙雪白的襪子在地上留下一道明顯的痕跡。
秀女們看著那只繡鞋，大氣都不敢出。
梁帝終於松開了阿沅，聲音放輕了少許，帶有幾分關懷撫慰之意：“嚇壞了吧？”
剛剛他才毀了一個少女的一聲，這會兒子又這般溫柔體貼，一股寒意爬上了阿沅的背脊，被這個男人碰過的地方起了一片戰栗，她只恨不得回去馬上沐浴，把他留下的痕跡徹底清洗幹凈。
阿沅強忍著，面上盡量裝得平和，低眉斂目道：“沒有，謝聖上。”
他們已經站了許久了，可是梁帝一直沒有叫其他秀女起來，太後也只這麽看著，也沒有提醒的意思，阿沅已經感受到眾人若有若無的眼刀，如芒刺在背，大大的眼睛從眼簾下瞄向梁帝，嘴唇微微翕動，似有難言之隱。
在阿沅下決心開口前，梁帝微微一笑，袖子一甩：“都起來吧。”
眾人這才敢起身，饒是荀蕙等人蹲了這半天，腳也麻了，起來的時候不免費了些力氣。
梁帝也不看其他人，背過手徑直回到太後：“是朕擾了太後的雅興。”
太後神色如常，笑得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如梁帝一同話家常：“皇上能來陪哀家，哀家高興還來不及了，何談擾了雅興。”
“那朕今日可要多陪一陪太後了。”
“那自然是好。”
梁帝果真留下來，陪太後逛了大半個園子才離去，後面他沒有再關註阿沅，但阿沅經過此事之後，一直心神不寧，幾次魂不守舍差點走丟了，多虧荀蕙把她拉回來。
太後腳程有限，逛了大半天也夠了，梁帝便送太後回宮才離去。
太後在暢春園一直都住在西苑的凝春堂，這次就把阿沅她們都安排在凝春堂後面的蕊珠院住下。
相比皇宮，這裏的建築不刻意追求宏偉大氣，以精巧雅致為主，多為小式卷棚瓦頂，不施彩繪，庭院內更是以自然景觀為主，廊廡旁遍植四君子，隨處可見的虎皮石，隨意堆砌，自成格局。
阿沅的房間在瑞珠院相對僻靜的一處所在，白石臺階，藤蘿掩映。她很喜歡這裏，宮女們在裏面安置她的箱籠，她便出來，坐在池邊的石凳上歇會兒，餵餵魚。
可惜有人不請自來，池面倒映出兩道苗條秀麗的身影，一紅一黃，分別是周瑩瑩和高妍，相攜而來。
如今她們兩個風頭正盛，更是鉚足了盡頭刻意裝扮，周瑩瑩穿的是紅艷的絲緞對襟長衣，襟口繡著繁覆的金蝶，配了粉色纏枝花，下面一條百褶織金裙，富貴華麗。
她旁邊的高妍也不逞多讓，一身鵝黃輕羅長裙，雖然沒有周瑩瑩那般繁覆的繡樣，但她胸前的青紗抹胸恰到好處地把雪白的肌膚、曼妙的身材徹底襯托出來，這般傲人的曲線就是最好的裝扮，再加上她著重在發飾上下了功夫，頭上的攢心髻上配以蜜蠟珍珠的發飾，走動間意韻珊珊，風姿裊娜。
跟她們兩個一對比，阿沅簡直素得沒法看了。她揉了揉眉心，把乘著魚食的西番花銀圓盒放在一邊，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就準備離開。
狹路相逢準沒好事。
可她們豈容她離開，周瑩瑩率先發難，叉著腰道：“顏大小姐果然不一般，都說放長線釣大魚，怪不得大公主上次誇姐姐最會抓魚。”
高妍在另外一邊陰陽怪氣地接話，微微一歪頭，頭上叮當作響：“可惜大公主沒來，要是見著今天這一出，也不知道心裏怎麽想，往日的好姐姐怕是以後連稱呼就要差了輩分咯。”
太後不許大公主經常來找她們玩，而且最近顏璟然被調去了西山大營，大公主現在心思就是找各種理由去那邊偶遇佳人，根本顧不上阿沅。
高妍這話說得直白嗓音又亮，一時間在亭子裏散步的，在游廊下打鬧的，池子對面為了分房起口角的，都停下了動作，一雙雙眼睛往阿沅身上轉。
梁帝剛剛的舉動實在是太明顯了，大家基本想得和高妍都一樣。
在隔壁房間收拾東西的顏聽姝聞言也放下了手裏的匣子，透過她的房間半開的窗扉正巧能看見阿沅的側臉。
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姐姐可真美啊，芙蓉繡面，嫣然一顧，襯得人間顏色皆如塵土。
而且，越是被人刁難，就越能突顯她的美。
那是一種不懼風雨，與婉媚外表截然不同的堅韌之美，似乎別人越想看她落魄，越想讓她出醜，她就越能展現自己的美麗。
就像現在，即使在烈焰般的周、高二人面前，她一身簡樸素雅衣裳卻絲毫沒被蓋住任何風頭，反而愈發突顯得悠然自得，天然靈秀，只在盈盈一擡眸間，那雙茶眸裏流出的光彩便足以將高妍和周瑩瑩的刻意襯托得如胭脂俗粉一般。
真想讓人毀了她！
顏聽姝收攏手指，掌心的荷包被擠得鼓囊囊的。
這邊阿沅旋身，藕荷色的裙擺如初綻放的荷花，嫵媚的茶眸折射出繽紛的冷光，看起來艷極冷極，竟然令人不敢直視。
周瑩瑩和高妍竟然同時後退了兩步。
阿沅冷笑一聲：“大公主怎麽想我不知道，我卻知道你們是怕了。”
“我怕什麽！” 高妍憤恨地上前一步，恨不得在她嬌美動人的臉上戳出兩個洞來，看看她還能不能仗著這張臉有恃無恐！
“怕我如你所想，跟大公主，哦，不，跟你們差了輩分。”阿沅幹脆把話挑明了，她們想來嘲笑欺辱她，就先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就算讓你們兩個得償心願又如何？剛剛齊小姐的下場你們也都看見了，若真的擔心有那麽一天，以後就最好別來惹我！”阿沅拿出高貴妃對人的那股矜傲勁兒，揚起小巧尖利的下巴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硬是插入周瑩瑩和高妍的中間，皓腕輕擡，一左一右搭在她們的肩頭，指骨用力，如老鷹抓小雞似地扣住了她們的肩膀，“做事之前想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承擔後果，不然小心到時候被攆回家去，最終是為她人做嫁衣裳！”
高妍和周瑩瑩驚懼之下，竟然沒法還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施施然沿著廊下回到自己屋子，當著眾人的面，冷然回眸睥睨半圈，讓宮女把房門給掩上了。
“瞧、瞧把她給傲的，還、還真當自己要成娘娘了似的！”
好半天高妍才找回舌頭，可惜這舌頭有些發麻，說話有些結巴。
周瑩瑩也彎了彎僵直的脖頸：“就是的……也不瞧瞧自己的樣兒，真、真當我們怕了你！”
可惜與之前不同，今日無人再敢搭腔，畢竟那位可是得了皇上的青睞，先不論以後，反正眼下是沒人再敢惹阿沅了。t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顏聽姝嘴角掛著嘲諷的笑，有本事就別等阿沅回屋了再說這話啊，還真是兩只跳梁小醜。
只是這笑沒掛多久，就挫敗地耷拉了下來，顏聽姝垂下眼簾，慢慢地松開手，若有所思地盯著掌心裏的荷包，為他人作嫁衣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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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太後照例賞了幾樣菜過來，在皇宮裏也時常這樣，一般荀蕙得的次數最多，其次就是周瑩瑩，再後面就是高妍，雖然只是一盤菜，卻是非比尋常的意味。
這次，荀蕙得櫻桃肉一品，周瑩瑩得鴨子一品，高妍是鴨羹一品，就在大家以為這就完了的時候，傳菜嬤嬤忽然宣布還有阿沅的份，這還是她入宮這麽久，頭次得太後的賞。
雖然只是一盤糖餑餑，明顯比其他三人差了一個檔次，但嬤嬤卻說了一句“這是皇上最愛吃的”，一下子就讓阿沅徹底沒了胃口。
看見左鄰右舍羨慕又嫉妒的目光，阿沅可真想把這四個小小餑餑分了，誰愛吃誰吃去，她怕噎死。
結果嬤嬤剛下去，言公公就喜笑顏開地帶著四個小太監，捧著高高的食盒來了，是梁帝擔心阿沅今日受驚，特意賞了她一桌菜肴。
小太監們手腳麻利地給阿沅單獨搭了一張桌子，把一盤盤還冒著熱氣的菜端了上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阿沅不光要受，還要心懷感激地在言公公充滿鼓勵的目光下用完每一道菜。
直到她把菜全都吃幹凈了，言公公才讓人收拾東西：“顏大小姐用得好，雜家回去也好跟聖上交代。時辰不早了，顏大小姐好好歇息，雜家先告退了。”
歇息個屁，她現在肚子都要炸了，好不好！
阿沅撐著桌子就要起來送送言公公，對方異常地客氣地弓腰，抖著手裏的拂塵連連作揖：“顏大小姐太客氣了，留步，千萬留步。”
不，她想走走！
阿沅實在不敢說話，感覺東西就在嗓子眼，一張嘴就要吐出來，可言公公的態度簡直卑躬屈膝到令人發指，她也只能笑笑作罷，拖著沈重的身軀，在四周嫉妒、鄙視、羨慕的目光中，目送言公公遠去。
然後她臉上掛上怡然的微笑，對那些抻長了脖子、瞪圓了眼睛的人優雅地點點頭，轉身回去，把門帶上了。
“可真了不起，她可是得了慢慢一桌子菜啊！”“沒看人家都不屑於跟咱們吃飯了嘛，這事可還八字沒一撇呢。”“怎麽沒有，你還記不記春日宴後皇上可就賞賜了不少東西，那會兒宮裏就有傳言說要立她為妃呢。”
高妍和周瑩瑩正為了今天白天的事不高興，聽見大家的話更是拉下了臉，高妍看了看旁邊安靜用飯的荀蕙，譏笑道：“荀姐姐和顏大小姐情同姐妹，不知道如今作何感想啊？”
荀蕙“啪”地放下銀箸，用雪白的絲帕揩了揩嘴角，正眼都沒給高妍一個：“我累了，先回房了。”
她向來待人親切，從不拿架子，今日這般可謂是難得一見。
高妍只當她是站在阿沅那邊的，氣得差點扯爛了裙子，但她畏於荀蕙的身份不敢造次，內心惡毒地詛咒：哼，不就以為自己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了嘛，小心嫁過去就當了寡婦！
她卻沒看見荀蕙走出房門之後，眼神空洞得可怕，蜜合色紗衫廣袖下的她瘦得有些多，空蕩蕩得毫無份量。
當路過阿沅的房間時，荀蕙的腳步稍稍停了下來，紗袖下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是想敲門，可最終還是什麽都不做，如一縷輕煙，安靜地飄走了。
她不知道，屋內的阿沅正抱著痰盂跟那兒吐呢，對外面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梁帝現在是巴不得把她推到風口浪尖啊，這和父親說的過走場完全不一樣，一想到梁帝關切的口吻，還有碰過肩膀的溫膩觸感……
嘔！
阿沅沒忍住，又吐了幾口酸水，她喝了杯茶，按下肚子裏火燒火燎的感覺，不管梁帝到底要做什麽，她現在必須得做點什麽自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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